欧阳日初：茶味（散文）

“坐酌泠泠水，看煎瑟瑟尘。无由持一碗，寄与爱茶人”（白居易《山泉煎茶有怀》），在清溪旁席地而坐，舀一杯清凉的泉水，静静看着正在煎煮的碧色茶粉细末如尘，神思迷惘中，不知不觉持一碗茶，将这份情谊寄与爱茶之人。

中国是茶的国度，茶文化源远流长。我国第一部药学专著《神农本草经》记载：“神农尝百草，日遇七十二毒，得茶而解之”。茶，是中华民族的国饮。饮茶、种茶、制茶都起源于我国。是最天然、最健康的饮料，也是最具有文化内涵的饮料，受到全世界人的喜爱。人们放下奔走与匆忙，寻找放松的方式，莫过于桌上一茶盏，茶香轻溢，微呷一口，铅尘尽褪，或放浪形骸，或高雅致情，这是最彻底的解脱，最入心的格调。“茶过五泡而无味”，说的是同一泡茶，第一泡苦涩，第二泡甘香，第三泡浓沉，第四泡清冽，第五泡清淡，再好的茶，过了第五泡就失去味道了。在这氤氲香气中，静静地看那茶叶在水中的起起伏伏。细品茶味，亦品人生。一杯茶包含了无限的人生滋味，或苦涩，或芬芳，或清新。不管是失败，还是成功，都是人生的一种历程，一种滋味。

初次饮茶者，一个字“苦”，不习惯，然而，三五次后便上瘾，如同抽烟、饮酒、喝咖啡一样，一发不可收拾，渐入佳境。或饭后，或闲坐，或访友，或谈心……一盏在手，慢慢品味，轻松快活。青茶变化丰富，引人入胜，味厚晶莹；绿茶汤清叶绿，香高味醇，甘滑可口；红茶红汤红叶，浓强鲜爽，热烈隆重；白茶不炒不揉，自然天成，清甜醇爽……

茶“苦而寒无毒”，这是从医学角度看茶，有利于人们的身心健康。在历代的本草类医书中，均说到茶叶具有止渴、润肺化痰、利尿、清神、治咳等功效，另外对于肥胖人群来说，茶叶也是不错的选择。所以许多中老年人好茶，有益身体，消除或缓解随着年龄增长带来的身体不适。而体力劳动者好茶，则可以解其劳乏，脑力劳动者好茶，则取其益思之效。一天中喝茶的最佳时间是早上早餐之后和下午3点到5点。早上喝茶可以帮助血液循环，除去积痰，清新提神。下午喝茶可以补充我们身体里的水分，帮助我们身体排毒，

提神醒脑，增强记忆力和应变力。大自然赐予人类以茶，是生物链中最美妙的一环，天人相融，乐在其中。

以茶为友，味中得趣。古人有“一人不饮酒”的说法，而一人却是可以喝茶的。一旦无茶，口中无味，心中生烦。一杯茶饮，一个角落，一缕阳光，以茶相伴，至清至雅，“翩若惊鸿留余韵，茶烟若梦溢花香”，心境也似乎宁静下来，荣辱得失不过是过眼云烟，简单，才是生活的真谛。“以茶待客”是中国的普遍习俗。有客来，端上一杯芳香的茶，是对客人的极大尊重。茶味正好，边啜边谈，茶助谈兴，水通心曲。俗话说：“君子之交淡如水”，我要说：“君子之交浓自茶”。三两知己相聚，茶之一味，清雅，高洁。若偶得好茶，欣喜之余，邀共品尝。于是以茶为引，谈天说地，嬉笑怒骂。兴趣相同者，手持茶盏，品茗的同时，赏画摹书，吟诗歌赋。性情致时，仰偃歌啸，拍掌击节，潇洒旷达。《古人云挚友三品》一文将茶作为“三品”之一，可见茶在交友之中的重要位置，如茶的朋友能陶冶你，无须言语亦会相知相融，就会通过茶让你成为上品。

茶禅一味，典故源自赵州和尚那句著名的偈语——“吃茶去”。宋代高僧圆悟克勤以禅宗的观念和思辩来品味茶的无穷奥妙，挥毫写下了“茶禅一味”，其真迹被弟子带到日本，现珍藏在日本奈良大德寺，作为镇寺之宝。茶道始于中国，发扬光大于日本。茶道与禅宗，殊途同归，而又相辅相成，故“茶禅一味”被视为日本茶道的最高境界。

饮茶者皆为精行修德之人或自以为俗尘不染之人。采茶以谷雨前后之日出时，夜露未晞，茶芽斯润，只摘雀嘴，精心研制。煮茶器具乃至火候颇有讲究。好水煮好茶，明代张大复在《梅花草堂笔谈》中写到:“茶性必发于水，八分之茶，遇十分之水，茶亦十分矣。”茶因水而显味，选择什么样的水来煮茶更是一门学问。《茶经》云：其水，用山水上，江水中，井水下。雪水和天落水古人称之为“天泉”，尤其是雪水更为古人所推崇。白居易有“扫雪煎香茗”，辛弃疾有“细写茶经煮茶雪”，曹雪芹有“扫将新雪及时烹”之名句。至于雨水，一般说来只要空气不被污染，与江、河、湖水相比总是相对洁净，是沏茶的好水。山泉水水质清洁晶莹，含氯、铁等化合物极少，用这种泉水泡茶，能使茶的色香味形得到极大的发挥。若能汲得活水井的水沏茶，同样也能泡得一杯好茶。如今的自来水，已是不伦不类了。饮茶之高境界者，当是平心静气，小铫舀之，小盏盛之，素瓷托之，由唇经齿过舌如喉，以心求神，脱尘超俗，者便是得茶味之神了。所谓“茶禅一味”即“茶禅一道”。以禅心吃茶，吃茶之中参悟禅心，道理互补，是为“茶禅一味”也。“味”中有“道”，是为“味道”。道在茶里茶外，在壶里壶外，反之亦是。“悟”是吃茶的最高境界，无论是佛释道儒，还是红尘世俗，都可以与吃茶相伴，大道从简，大音希声，是“茶道”的本质。

茶性恬静淡泊，品茗宜优雅安静之所。明代徐渭曾说：茶宜精舍，云林竹灶，幽人雅士，寒宵兀坐，松月下，花鸟间，清泉白石，绿鲜苍苔，素手汲泉，红妆扫雪，船头吹火，竹里双烟……泡一杯茶，享受的是一种淡淡味道，你可能想到的是“采菊东篱下，悠然见南山”的释然。而茶的真味，一小口，苦涩中甘甜，在一小口，甘甜中苦涩。这样喝下去，自己的一生都会在这茶里面走来。

一树一菩提，一茶一世界。用一把老壶装上新春二月明前茶，将其在岁月的炉火中烹煮，斟一盏，撩得清香缕缕，醉倒天南地北！

来源：《望云峰》2020年第1期